
客家研究的新洞見
稿件來源:人教版和北師大版
●郭志超
中國東南發達的宗族組織,早在20世紀50年代就引起國際學術界的關注。宗祠,宗族組織的集中體現,像一個個坐標點,當有序連接起來,一個個宗族的運動軌跡就清晰地顯示出來。宗祠的背后是其滄桑的歷史。蕭春雷的新著《世族春秋——寧化姓氏宗祠》不僅留意宗族的源流,更關注宗族的文化,從而使宗祠的面貌和表情下有了豐滿的肌理和性格。進而,使宗族史反映的地方史具有紛繁深刻的文化內容。
家族是比宗族較小的單位。明代晚期以前,作為組織化、制度化的宗族尚未普遍出現。當一個宗族枝分葉發,各種級別房支各有差異。因此,以家族話宗族,更準確,也更細致深入。除了雷姓畬民家族外,蕭著陳述客家10個名門望族的歷史和文化。按開基祖遷入寧化的時間,大致可以分為三組:一、巫(隋末遷自南平)、羅(唐初遷自沙縣)、伍(唐代,遷出地安徽廬江,應經由閩北);二、張(唐末以后,經由贛南石城)、伊(唐末,經由石城)、劉(唐末,初居石壁,應經由石城);三、鄭(五代,由福州經由閩北)、李(南宋,遷出地南平)、黃(五代末北宋初,遷自邵武)、甯(南宋入閩居邵武,遷建寧,比鄰寧化,清代分衍入)。這些家族匯聚的寧化文化史薈萃,顯示前言所論的寧化文化除了閩西文化,還有閩北、江西的強烈影響。如果按時序,它們大致形成了自下而上的歸宗溯源于中原的三個文化疊層:閩北、江西、閩北。這表明:在唐末五代以后客家先民遷入閩西之前,寧化是閩北文化;在客家先民遷入后,逐漸產生客家文化;與此同時和此后,閩北文化繼續融入,其中,宋代以理學為主流的閩北文化逐漸主導寧化的精神走向。這不僅是寧化文化的演進序列,也濃縮著閩西客家文化的歷史進程。如果將雷姓家族史所提示的畬漢民族文化融合關系也納入,寧化乃至閩西客家文化史就更完備了。
蕭著將寧化視為閩西、閩北文化的結合點,所謂“三心二意”的喻說,精辟地闡釋寧化在閩西客家文化史的關鍵地位,超越了寧化只是客家先民集散地、客家祖地的陳說。
客家形成南宋說應是可靠的,否則對于閩西、粵東畬族的遷徙主流發生于明代以前,明清時期他們在閩東、浙南形成新的大本營,民族內部操著的是客家話這一現象,就匪夷所思。形成于南宋的客家民系,其文化遠未定型,被來自閩北的理學文化引領著。明清時,理學對客家文化魂魄起著關鍵的形塑作用。就連同客家長期涵化的雷姓畬民家族都為之神往,并在早清產生理學名家。
從寧化文化來源的多源多波,從寧化文化既同于汀州流域客家文化,又有所差異,可以洞察客家文化強盛生命力的秘密,那就是文化的多樣性。兼擅文史的蕭春雷以知性散文聞世,其“三心二意說”深入淺出地表達對寧化、進而是閩西文化史的感悟。相形之下,南下漢民與畬族的文化融合說,顯得簡陋而殘缺。
借助蕭春雷的閱讀和行路,田野觀察和采訪,特別是并茂的圖文,我們神游寧化宗祠,了解修祠和編譜。總祠、支祠(一般宗祠)、香火堂、祖堂,是寧化宗族成員祭祀祖先的四個級別場所。建祠的擇址,風水為要。燕子群起、母豬下崽諸說,揭示生靈主題,即繁衍。修譜的程序和儀式,反映敬始慎終。著者的采錄和記述是瑣細的,正因為此,調查內容才能盡可能全息保存。著者筆觸的感性和細膩,使讀者有生動的在場感。越是感性的描述越能產生理性的認識,越是細微的顯示越能產生知著的領悟。
宗祠和族譜是宗族認同的基石。在認同的同時,排斥也一并產生。這種排斥既發生于同宗族的不同房族之間,也發生于不同宗族之間。將宗祠、修譜與家族歷史文化部分結合起來讀時,宗祠、譜牒的文化力在排斥中與各種社會原因結合后的表現,讓人驚心動魄。鄉民也意識到此,他們以聯宗為整合,甚至以某一宗族神普及為多宗族的共神來推進鄉族的同睦。對于所景慕的事物不虛美隱丑,這正是辨證精神,也是對傳統文化如何揚棄的依據。
猶如深度鉆探,而后觸及礦脈,這是秉承科研宏旨的探討方法,也是衡量一個科研成果品質高下的重要標準。蕭春雷很謙虛,說談不上什么創見,像云絮那么遠隱。然而,這云竟是縈繞在高高的山顛。(本文作者簡介:郭志超廈門大學人類學教授、博導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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